Project Description
演出日期:2016年5月6-8日
臺南編劇、演員與劇場團隊和香港編劇、演員、導演共同打造
一個聯繫兩個城市的動人劇作…
這是「一個臺南人在香港;一個香港人在臺南」的故事。
這是一個「人」與「城市」的故事。
一個臺南在職有為青年,被派駐香港,因工作關係,需與中國內地商賈打交道。
在物慾橫流的現代大都市中,以一個臺南人的角度,夾在中港兩地物質與權力的迷思裡,是迷還是失?是發現,還是超越?
一個生命中滿載故事的中年,在香港土生土長,接受殖民地的菁英教育,留學英國,承傳了英式的價值觀。憑自己的努力由草根攀至教育界的上層。見證著香港的回歸交接,亦經歷了香港的變化、矛盾及迷失。一次偶然,發現臺南。在這裡,依稀尋找到一些已經失去了很久的東西。這個發現,是開始另一個全新人生?還是尋找過去失去了的人生?
編劇/劇本審閱: 張飛帆
編劇: 許正平
錄像設計/拍攝: 林柔孜、麥立奇
錄像設計/導播: 司徒偉健
燈光設計: 魏立婷
作曲/音響設計: 劉穎途
技術總監: 李維睦
執行舞台監督: 曾慧筠
助理舞台監督: 邱郁雯
助理舞台監督: 陳怡聖
燈光設計助理: 蔣宗琦
燈光技術統籌: 倪長明
燈光技術: 林晉偉、陳建成、魏伯翰、許梓耕
舞台技術: 郭旂玎、陳毓孝、薛楷翰、王軒諾
行政團隊: 楊馥菱、吳佳曄
執行監製: 任永騫
巡迴演出主任: 俞忠良
地點:臺南文化中心國際廳原生劇場(台南市中華東路3段332號)
單位:2016 TNAF臺南藝術節
費用:NT$500
售票:www.artsticket.com.tw
鳴謝:由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民政事務局藝術發展基金資助。
Acknowledgement: the project is supported by the Arts Development Fund of the Home Affairs Bureau, the Government of the 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城市如魚《雙城紀失》
演出:香港劇場空間
時間:2016/05/07 14:30
地點:台南文化中心 原生劇場
文: 葉盈孜(社會人士)
這是一齣基數為「雙」,卻不斷bonus的精采故事。
香港與臺南,兩個女人、雙面舞臺、兩位編劇疊合敘事與對話的過程,開宗明義「不紀事而紀失」的破題,正如「在香港的臺南人」陳敏慧與「在臺南的香港人」歐陽慧敏,透過日益發達的通訊設備遙望彼方,搬演各自生命記憶,細數兩個城市逐漸消亡的一切。
觀眾甫入場即面臨選擇,要穿越登機門飛去香港?或者留在臺南?雙面舞臺設計相當切題,原來鏡框式單面臺應是從中剖為兩半,黑色布幕包覆整個空間,兩邊觀眾也因相隔兩地而無法感知對方。開演後發現其實不管選擇哪個城市,皆可借助直播投影窺看另一個城市的生活,但美中不足的是透過投影螢幕轉播的畫面品質不佳,且皆為局部片段呈現,然而這樣的設計也有種隔岸觀彼城,霧裡看花的感觸,畢竟相隔兩地,自然無法盡覽對方所有。
在香港,蜷縮在紙箱中的歐陽慧敏翻身探出頭,揭示她即將要動身前往築夢的冒險地,並透露在香港難以發展的現況,當她打包好行李離開後,陳敏慧便接著抵達,展開她在香港的新生活。兩位編劇的差異在本劇中產生相當有趣的對比,雖然身處同一個時間軸,但陳敏慧急促緊張的說話方式,大量詩意而略顯憂鬱的台詞;對照身在臺南的歐陽慧敏,大剌剌而開朗自然的談笑,兩者均恰如其分地表現出在秉持著高效率的高壓城市,面對男友離奇失蹤,一個年輕女孩的焦慮和無助;以及在另一個步調相對緩慢悠閒的城市,歷練人生風浪的女人,再次踏上冒險的興奮心境。
兩位編劇同步創作的另一個有趣之處在於,觀眾可在劇情的推進與雙舞台的參照下,看見許多臺南人/香港人對彼此的想像,和對自身的反思與批判,諸如香港知名動畫《麥兜故事》身份與背景的變質,被宣稱50年不變的香港,卻在消失在大角咀的「春田花花幼稚園」和取而代之麥兜上武當山練功的橋段中,反映出所謂不變的破滅與可笑。反之臺南對老東西的珍視向來有目共睹,但劇中卻以在地人視角,挖掘出曾經在故鄉記憶中明亮的老戲院,如今已成雜草叢生的廢墟,或者為了公眾利益面臨被徵收的民宅等……臺南同樣有些什麼正在遠去。
在陳敏慧和她失蹤男友梁震對香港的閱讀中,金魚街上成群被塑膠袋困住的金魚們,正如被異化的現代城市,0.01公分的距離看似接近,卻是永遠無法輕易碰觸彼此的鴻溝,正如劇中所述,魚的記憶只有3秒,在魚的世界裡一切都是稍縱即逝,而繁忙城市如魚,生存在其中的人們也是魚,淹沒在時流裡,無論是粗暴的被消失滅頂,亦或順其自然淡出城市的記憶,人與城之間雙重的消逝,即是《雙城紀失》一劇為這種種美麗與哀愁,留下的蒼涼手勢。
城市的悵然與失落 — 評劇場空間劇團《雙城紀失》
時間:2016年5月7日,週六19:30
地點:臺南文化中心原生劇場
演出:劇場空間劇團《雙城紀失》
駐節評論人:于善祿
誠如這齣戲的演前文宣所説,「這是一個臺南人在香港,與一個香港人在臺南的故事」,兩個來自不同城市的都會女子,各自因為工作派駐、婚姻失敗、事業瓶頸等因素,而到異地,希望能為自己展開新的生活;當然,這其中的過程少不了生活、習慣、語言、民情、價值觀的文化疙瘩與適應,而之所以需要適應,主要的原因是和原先對異地城市的想像有所落差。
戲一䦕始,的確花了一點篇幅來處理這些想像、落差與適應,大半是因不瞭解或者誤解所產生的笑料及生活情趣,而且顯然香港女子(勞敏心飾)的適應能力,要比臺南女子(陳婉婷飾)來得要好要快,從中似乎也可以感受到香港女子身上的拼搏精神,畢竟她是將原本香港的大角咀舊屋放租——在編劇的刻意撮合安排之下,租客正是赴港工作的臺南女子——而且她到臺南是開咖啡店創業,而非只是當別人的公司員工、領份死薪水,所以她得更積極、正向些。
在處理文化適應的同時,也可以看到對於城市快速發展,以及為了建設所拆除的建築空間與集體情感記憶,這種情況不單單只是發生在臺南與香港,幾乎藉由全球化資本主義文化運作的邏輯,像變種病毒般地,蔓延到世界的許多角落。創作者對如此的發展趨勢,很明顯是帶有批判態度的——尤其是臺南的部分,製作團隊還特地到青年路一帶的火車鐵道沿線,拍攝一連串的街景與民眾抗議布條。從建築的拆除與興建,再牽引出一縷懷舊的愁緒,希望能夠盡量地留住一些可資回味無窮的流金歲月。
臺南女子到香港,由於適應得比較差,顯得更為孤獨與自我封閉,有許多時候她幾乎完全窩居在租屋中,舞台上則主要展現為她縮藏在紙箱之中,或者蜷臥在地,又或者總是在回憶著家鄉臺南麻豆的電影生活,將她的情感與思緒和老電影的畫面與明星連結在一起,一個幾乎沒有往前行進的回憶靈魂,相對其舞台形象的凍齡女子外表,老電影讓人有點違和感;再加上這部分的台詞經常會以第三人稱的觀點來敍述,不易讓觀眾對該人物產生較大的情感連結;演員還必須頻繁地進出於角色及敍述者之間,頗考驗演員的表演功力,但我必須說,該演員沒有掌握得很好,以至於這邊的戲的大部分時候,戲的輪廓、層次與能量,都是比較薄弱而不清楚的。
而來到臺南的香港女子,外表看似樂觀積極,但是她的腰腹部卻會經常不明原因地痛;原來這和她在香港曾經難產的孩子有關,她為此失去的孩子魂不守舍,患妄想症,不只親友、連她的丈夫也受不了,最後以離婚收場。所以她到臺南創業,是希望可以揮別舊日的不如意,重新開始另一段感情與人生。倘若同樣以敍述觀點來觀察,這裡主要以第一人稱來進行,尤其在一開始的文化適應那邊,她就和觀眾取得了某種默契,觀眾很快就接納了她,在表演的技巧與佈局上,她也很快就拿到了分數,這對她接下來要面對與處理的巨大而黑暗的身心靈的痛,有很大的幫助,觀眾會在一旁陪伴她度過這一切痛苦與不美好。
關於失去,臺南女子主要是等不回曾到臺灣留學的香港暖男梁鎮,他是她在香港很重要的精神支柱與情感依靠,但是他卻在一場遊行活動中結識了安安,並深愛著安安;但令人遺憾的是,安安因故跳樓身亡,梁鎮也自此消聲匿跡,而臺南女子卻仍相信梁鎮會再回來,並為他打著毛線衣。也是編劇刻意的安排,香港女子難産的孩子,也叫安安,讓兩個死亡產生某種魔幻、鬼魅的連結與想像。
這齣戲的另一看點,應該就是雙面舞台的使用,中問隔著一道與劇場同高的木牆,牆上有兩扇門,觀眾一進場必須選定好要坐在臺南這一邊(香港演員勞敏心),或香港那一邊(臺灣演員陳婉婷),因為沒有中場休息,所以也就無法中途換邊;至於每一位觀眾所永遠無法看到的那一邊,則以同步錄放影的方式來處理,讓人聯想到幾年前莎妹劇團的《膚色的時光》。而為了免除臺南這一邊的觀眾可能無法完全聽懂粵語的焦慮,還貼心地準備了字幕,以使觀眾能夠完整地理解整齣戲的內容。
在這兩座城市及兩個女人(而且是兩位男性編劇所寫出來的兩個女人)之間,城市的風景、建築、空間,記憶、情人、孩子等,有些是失去了,也有些是消失了,更有些是「被消失」了(被消失的焦慮與恐懼,特別表現在香港這座城市),「雙城紀失」做為一種陳述也好,做為一種隱喻也罷,這一陣子的確成了某些觀眾的口頭禪,在不同的語境之中,倒都有類似的悵然感。
本文首發於臺南藝術節官方網站。
演出團體:劇場空間
演出時間:2016/05/06 19:30
演出地點:臺南市立文化中心原生劇場
文/賴思伃
《雙城紀失》一劇由臺南市政府文化局邀請香港劇場空間(Theatre Space)與臺南在地創作者共同創作,由香港劇作家張飛帆和臺灣劇作家許正平分別撰寫故事,最後在導演余振球的統籌下,讓情節、時空與敘事互相交織,成為一個臺南、香港兩地各自獨立呈現,卻又互為因果關係的作品。觀眾在剪票入場後,可以自行選擇搭乘/入座前往香港或臺南的觀看方位,筆者未曾前去過香港,懷抱著能一覽香港風情的心情,選擇「一個臺南人在香港生活」的觀看角度。
故事描述兩名女子分別前往異地,獨自生活的故事。接受英式教育,土生土長的中年香港女子歐陽慧敏(勞敏心飾),懷抱著喪子的悲痛和開咖啡廳的夢想來到臺南尋求治癒,期望開創新的人生;從事金融工作的臺南麻豆人陳敏慧(陳婉婷飾),原是為了金錢與生存被派駐香港,在男友震無故消失後,留在香港不再只是為了錢,而是為了尋找一份消失的愛情。兩名女子因一份租賃契約而結識,活在彼此的城市裡,透過電話、視訊交換訊息,也挖掘出彼此心底最深,也最不願承認的傷痛與記憶──最後,兩名女子在正視自己的缺陷、傷痕與記憶後,才能開始品味食物、品味生活,真正的於此時、此地活著。
臺南女子隻身前往香港,她將面對怎樣的生活?
《雙》劇作品主題涵蓋了城市風貌、歷史記憶、創傷隱喻、女性情感、政治符號等多重角度,透過兩名女子在異地的生活與自述,凸顯出兩座城市之間的異同,以殘缺又私密的視角,完整窺視女子在城市中的存活狀態。在呈現作品的形式手法上,為呼應兩地故事情節,本劇採用雙面舞臺,兩名演員分別佔據一邊,以獨角戲的方式敘說、呈現故事情節與時間。導演亦大量使用預錄影像,呈現香港城市風貌、人情姿態,同時穿插另一邊/地/演員的直播影像,讓觀眾能夠完整了解劇情軸線,並且欣賞到兩位演員的表演。
例如,2016 年 2 月 9 日,劇中敏慧所居住的房子即將被收購,又遍尋不著戀人的下落,絕望之於站上頂樓欲尋死,此時,於臺南剛歷劫2月6日大地震的慧敏,在新聞上看見香港旺角暴動事件,連忙撥打視訊電話詢問詳細情形,透過影像,發現敏慧竟欲尋死,慧敏連結起過去學生安安跳樓的創傷經驗,在視訊的另一端拼命叫喊,成功阻止敏慧跳樓。從筆者觀看的角度,欲跳樓的敏慧站在舞台邊緣,搖搖欲墜,在接起視訊電話後,觀眾可於牆面投影看見另一舞臺上,慧敏著急的表情,同時穿插著敏慧透過手機鏡頭拍下的旺角空景,透過影像交錯、對話,彷彿連結起臺南與香港的時空,兩名女子的創傷與救贖,成為臺南與香港兩座城市的羈絆。
本劇利用影像敘事、大段讀白打造出一定程度的城市風情,但筆者注意到的卻是劇中幽微的性別意識。本劇由兩名女性角色、女性演員獨挑大梁,乘載兩座城市的歷史風情,劇中男性角色無非是已有伴侶、皮條客、詐騙集團、同志身分外,佔據其中一名女主角大部分生命、生活的戀人震,亦未曾在場。這些蛛絲馬跡,都讓筆者不禁認為,清一色的男性編導演群,在創作故事的過程中,竟不自覺地將《雙城紀失》形塑為一個非得由女人來敘說的故事。
文宣中描述《雙》劇是「一個臺南人在香港;一個香港人在臺南的故事」、「一個『人』與『城市』的故事」,以城市的想像做為包裝和賣點做為宣傳,然在筆者觀演完畢後,卻無法不正視港臺兩地創作者埋藏在女人情感與身份背後,敏感的政治隱喻和國族焦慮。不管是香港女子的「逃避」至臺南的流金歲月,或者是臺南女子自殺未遂的「被消失」,其背後所牽涉的進步、現代化、政治性議題,原因都十分複雜,如同香港與臺灣本身一樣複雜。但是在大部分的場景中,女子們提及的鐵路地下化、銅鑼灣書店等事件,除了訴諸感傷,任由緬懷的情緒襲來、消失以外,毫無理性辯證,彷彿生命故事只能從感性出發,再無其他。兩名女子做為城市的隱喻,其天真爛漫、感傷春秋、歇斯底里、無理取鬧、自溺絮語的女性特質,徹底被應用於創作者亟欲迴避兩地背後的歷史文化脈絡。
在臺南尋夢冒險的女子,能否真的逃脫過去的夢魘?
因此,《雙城紀失》是一個非得由女人來敘說的故事,因為面對這樣龐大的變遷,港臺兩地的人民都如同女人,一樣無力、無奈、無計可施,也因此劇中所訴的「生而為人,無處可去」才得以成立。
這樣的焦慮特質在香港女子歐陽慧敏的身上一覽無遺。歐陽慧敏懷抱著夢想來到臺南,口口聲聲說著「我要把最好的留在這裡。」相較於她在香港的處境,臺南簡直是尚未崩壞的烏托邦。然而學生安安為了不被消失,以生命搏自由的自殺行為,已然化為香港的鬼魂,日夜糾纏慧敏,導致慧敏肚裡的嬰孩死亡,慧敏誕下死胎時,悲痛喊著:「我生下它,竟是為了死亡!」慧敏誕下的死胎,彷彿安安以死銘志,也彷彿暗喻著香港的未來已死,即使慧敏身處海外臺南,仍無法逃脫生命中的噩夢。因此在演出中,歐陽慧敏發現迷失於香港的臺南女子陳敏慧站在頂樓時,在螢幕的另一頭聲嘶力竭的阻止,不只因為兩人的租賃情誼,更多的是將陳敏慧和安安連結在一起──香港已死,但臺灣不能。
然而,上述由女性乘載的生命記憶、歷史包袱,在本劇的尾聲,卻又被避重就輕的處理。劇末,兩女分別於家中彼此視訊,分別烹煮「在香港的台南味、在台南的港味」,隨著劇場中四溢的香氣,劇中提及各種沉重隱喻和議題,突然被拋回生活中,彷彿只要「好好吃,好好活」的小確幸,玩玩蔬菜與賤男人的語言錯置,一切都會好好的。
儘管劇中有那麼多值得更深入探討的話題,在全劇演出的時間裡,卻已被情緒塞滿,無法辯證。女人的身份與特質,在本劇中竟將逃避與被消失合理化了,這恐怕也是創作者的始料未及。原來,雙城並不只是對於香港、臺南兩地的城市想像而已,也是男人對女人的一種想像。
演出:劇場空間(Theatre Space)
時間:2015/05/08 14:30
地點:台南市文化中心原生劇場
文 劉祐誠(中正大學中文所研究生)
《雙城紀失》是台南市文化局策辦,與香港表演團體劇場空間一同製作的舞台劇。這是一個「人」與「城市」的故事,兩座城市台南、香港,兩個來自不同城市的女子,他們的故事在這兩個城市交織展開。以下是《雙城記失》團隊撰寫的故事簡介,一名台南女子,陳敏慧,在香港展開生活;另名香港女子,歐陽慧敏,來台南重新生活。台南,一座自豪承載百年歷史的名城;香港,一個求新求變的快速都市,兩座城市的風格看似站在光譜的對立面,卻由一條台南直飛香港的航線,城市於焉產生連結,這個連結是一種動力,是種城市對「進步」的想像,它的名字喚作,失去。
齊格蒙‧鮑曼(Zygmunt Bauman)《廢棄的生命》(wasted Lives:Modernity and Outcasts)曾說過:「在經濟進步的過程中『謀生』的現存形式已經被接連拆解,拆成重新組合的新形式組成部分。在這過程中,有些組成部分被毀壞了,而在那些拆解過程中倖存的部分,只有越來越少的數量被用來組成更聰明精簡的裝置。」【1】當我們追尋現代化生活的同時,我們似乎也贊同摒棄那些曾經承載人們歷史的「廢墟」,等到有一天廢墟盡數消逝,我們才會發現,原來立地之處是一個場所不是一座城市,城市的底蘊憑藉人們曾經於此的生活,人們回應城市的方法也是依賴這些細細瑣瑣、不甚重要的生活。
《雙城紀失》於舞台中間阻隔一面牆,做為兩座城市的分界線。入場前需要擇定一座城市為觀劇場地,筆者挑選香港為此次的「旅行」城市。此次香港部分的劇作家為許正平;描述台南部份則是由張飛帆執筆。許正平筆下的香港,如同他在《家的妄想》中的東石或是《安平小鎮》中的安平,並非藉由環境的物件堆疊觀眾的情感,他是利用劇中的平常人物發生的回憶,尋求觀眾對於此地的認同,甚至牽引出觀眾對自己居住地的思念,與此同時,劇作家運用的語言方式,恰似呼應城市給人的既定印象。居住台南的歐陽慧敏,當她敘述自己正在經歷的冒險過程,觀眾彷彿一同與她渡過咖啡館營業前的煩雜情緒,舞台懸掛一張張舊時照片,如同台南引以為傲的地方:那些力圖保存古蹟的溫暖。舞台另一面的陳敏慧,則如同快速步調的香港,劇作家運用新文本的書寫方式,舞台也呈現一種需要觀眾極度想像的「空白」空間做為香港,當演員演繹陳敏慧的故事,觀眾應該感覺舞台上的陳敏慧總是與敘述中的陳敏慧保持距離,兩者雖然相近卻依然存在一種隔閡,如同劇中描述的香港,人們雖然靠得如此近,但是人們卻相距遙遠。
雖然筆者坐定於香港,但台南發生的故事可以由即時影像概括得知,因此當觀眾一面得知居住在香港的陳敏慧,她經營書店的男友梁震突然消失的同時,觀眾也能知道歐陽慧敏在她的咖啡館遇到她心儀的對象Marcus。看似幾乎同步的表演手法,始終蘊藏世界永遠不同步的意涵,回想號稱訊息同步、天涯若比鄰的現實世界,仍是因為訊號傳遞的零時落差,藉此隱喻各個城市猶存有各自的差異。導演表現城市存有差異的意圖時,他仍不忘這個劇作的主軸,亦即提醒觀眾,這是一個「人」與「城市」的故事,因此兩位劇作家運用台南的地震、香港的魚蛋革命,做為此劇的高潮時,導演把劇作家創意化為舞台呈現,又變成兩地人們面對環境時的反應,無論在何地,都是擁有相同的情感。歐陽慧敏被迫需要生下死胎;在廢墟的書店,陳敏慧卻找到一種她與梁震相遇的方法。出生即是死亡,死亡卻是再生,導演各從消極與積極面向,向讀者告知兩座城市即將面對那些無法逃避的共同課題。
最後一幕是兩位女主角,透過視訊向對方教導各自熟悉的家常菜,歐陽慧敏煮出大良炒鮮奶,陳敏慧則是端出金瓜炒米粉。食物讓人無法忘懷的原因,應該就是透過嗅聞食物的香氣、食用食物的滋味,把那些對舊時場所的模糊回憶,對人群的扎扎實實情感,一同吞吐於這段食用過程。當陳敏慧讓金瓜炒米粉極度倚賴的醬油味瀰漫劇場時,那個醬油味道讓人興發對昔時記憶的思念,也讓觀眾思考,城市追求的進步,是一種開創未來的契機?或是失去城市的開始。
當城市開始吞噬記憶──劇場的投映之牆
劇場空間《雙城紀失》
時間:2016.05.06 19:30
地點:臺南文化中心原生劇場
文/羅倩
登機門──選擇前往香港或是臺南
準備登機了!進場前觀眾要先決定,前往臺南(右手邊入口)觀賞香港人在臺南的故事,還是前往香港(左手邊入口)觀賞臺南人在香港的故事?基於對香港的好奇,我選擇臺南人到香港的故事。近兩個小時的演出,兩城兩地兩個故事線同時展開,由香港編劇張飛帆與臺南編劇許正平共同創作。身兼導演、監製、舞臺與服裝設計的「劇場空間」藝術創作總監余振球,將舞臺一分為二,創造出簡約卻層次豐富的舞臺調度。來自香港的司徒偉建、臺灣的林柔孜與麥力奇共同負責影像設計,使《雙城紀失》不只在劇本結構、演員、舞臺設計產生一種雙城的對照,更重要的是透過舞臺上間隔兩城觀眾的建築之牆,雙面多層次的投影運用,觀眾在各自選擇的城市中,亦可同時觀看另一個城的故事,是此演出最別出心裁的舞臺與影像設計。
這一頭—臺南人在香港
臺南人陳敏慧(陳婉婷飾演)為了追求更高的薪水,前往香港工作,住在租金昂貴且空間狹小的九龍城區大角咀(香港卡通麥兜的家),這裡的舊公寓即將被拆遷,她在這裡遇見了震,一個曾在臺南成功大學唸書的香港人,兩人戀愛,有一天,他在工作的書店失蹤了,她只好開始不斷地等待……。敏慧透過第三人稱的敘事,講述著自己的過去、現在與未來,在香港的金融圈奮鬥,她必須要有一個英文名字、重新學習金融術語,學習廣東話,她在香港面對住所可能隨時被拆遷與不知道消失到哪去的震,開始思念起故鄉臺南麻豆。臺南人在香港講述的是年輕人敏慧的奮鬥故事,在政治經濟的現實壓力下如何使她從臺南漂流到香港,依然逃脫不了外在環境的影響。
另一頭—香港人在臺南
44歲的香港人歐陽慧敏(勞敏心飾演),決定拋開在香港的一切,來到臺南展開新生活,收拾行李打開房門後,她到了牆的另一頭「臺南」,慧敏的故事在「香港」這方的觀眾是由投影螢幕得知的,她在臺南常常沒由來的肚子劇烈疼痛,慧敏有過15年的婚姻生活,因學生安安意外跳樓產生愧疚,造成即將誕生的胎兒在腹中死亡,離婚後帶著珍惜的一切來到了臺南,開了一家名為「流金歲月」的咖啡店,在這個充滿歷史文化的臺南古城,試圖重現她記憶中過往香港的美好年代,慧敏過去在香港的故事是沈重的;到臺南以後的故事是輕鬆的,包括聘請的服務生與咖啡師在第三天就開始戀愛,兩人有著從瓊瑤小說走出來的名字:林國力與程秀菁。慧敏細心的說著她對臺南生活的觀察,在香港我們會坐地鐵和的士,但在臺南好像需要一臺摩托車……。她發現店裡客人最愛問的是「你們店有Wi-Fi嗎?」彷彿咖啡店最重要的是Wi-Fi而不是咖啡……。她談著她暗戀的編劇家,第一次來店裡坐了一整天卻只點了一杯紅茶……。這些在臺南生活的小事,透過香港的編劇與演員,將生活鮮明的再現出來。然而,在故事的後半段,對於來自香港的慧敏和來自臺南的敏慧來說,共同有一些記憶與事件,是不管到哪裡都難以逃脫的。
兩個城市之間的戲劇之牆──投映與記憶
地震震醒了慧敏,她著急著打給敏慧,敏慧因為震的失蹤與拆遷人士的恐嚇,陷入悲傷的思緒之中,織給震的毛衣織了又拆、拆了又織,毛線將整個舞臺勾住,連結牆面與觀眾握著線的手,線佈滿空間,敏慧困在自己織出的線圈中,兩個交換城市的女性,依然無法逃離自己的城市與現在的城市,困在各自的記憶之核,困在城市裡,如果城市「消失」了的話,記憶也就會「消失」了嗎?現代化的都市建設所帶來的是更美好的現代生活?「這也只不過是一場錢滾錢的遊戲。」(臺詞)抑或是記憶不斷的自我消逝?「我們很快就會消失,消失了,就不再痛了。」(臺詞)
《雙城紀失》立基於兩方編劇家對於兩個城市生活的觀察細微,共同創寫劇本與拍攝生活影像,那些實際的踏查與紀錄的影像,使得演出以一種平實且貼近生活的方式,展現出兩地的生活面貌,劇本結構扎實,緩緩的將生活的歡笑與城市變遷的嚴肅議題交織在一起,柔和卻不失力道,喚起了對於生活中悄悄轉變的人事景物之關注。演出最大的特色,在於舞臺上切割兩個城市牆面上的各式投映、兩個城市的紀錄影像、兩位演員的手機視訊互動畫面與通話時刻、兩位演員在兩城的實際生活紀錄,抑或是最後播放社會事件的新聞影像,這些眾多的事件:涵蓋了香港七一大遊行、銅鑼灣書店人員失蹤事件、女學生跳樓事件、臺南市區鐵路地下化計畫爭議、成大校園紀錄影像、2016年高雄美濃地震的維冠金龍大樓新聞影像等等。將兩位女主角個人的生命事件貼合到城市的變遷之中,觀眾和事件共同在劇場相遇,透過劇場將城市的拆遷轉變與人的成長經驗聯繫在一塊。
「消失在生活裏頭已是理所當然。」(臺詞)因著現代化與都市更新的美名下,捨棄舊有的,追逐現代化的,抑或是過去的建築在今日的凋零與荒廢(臺南縣市麻豆電姬戲院),種種對於城市的記憶的命題一一浮現出來。從王家衛《阿飛正傳》(1990)電影裡張國榮「一分鐘」【1】的經典臺詞到《重慶森林》(1994)金城武所說的「0.01公分」【2】的經典旁白。當敏慧在房間裡細數著電姬館曾經放映的臺灣電影與海報,唸著震在書店販售的書籍,也斯的《記憶的城市.虛構的城市》與伊塔羅.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等等,那些關於過去香港/臺南的流金歲月開始在觀眾腦海中各自湧現。
兩位編劇最後將戲劇的命題帶到了人如何在不斷變遷的城市之中,保有記憶?面對持續生成的記憶之流,《雙城紀失》給出了一個回望城市的劇場與影像記事,但一切似乎不會有最終的答案,面對記憶,也許就像普魯斯特在《追憶逝水年華》所說的:「當一個人不能擁有的時候,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記。」從共同編劇到演出,創作者將對社會現狀的觀察化為劇場,讓觀眾有多一層比較的視野觀看兩個城市,因為映照的觀看,劇場不再單單指涉事件自身或是我們的城市自身,而是處在臺灣的我們,對於劇場裏「消失」的這件事能在觀眾心中綿延得多深遠,透過劇場上的雙面之牆,將記憶的切片重組與觀眾相遇。《雙城紀失》並沒有給出任何關於「消失」與「記憶」的解答。幸運的是,透過劇場,在劇場相遇,散落一地的記憶碎片,可以不斷的重回、翻閱、檢視、再拾起。
注釋
1、張國榮:「十六號,四月十六號。一九六零年四月十六號下午三點之前的一分鐘你和我在一起,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一分鐘的朋友,這是事實,你改變不了,因為已經過去了。我明天會再來。」
2、金城武:「每天你都有機會和很多人擦身而過,而你或者對他們一無所知,不過也許有一天他會變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我是一個警察,我的名字叫何志武,編號223。我們最接近的時候,我跟她之間的距離祇有0.01公分,57個小時之後,我愛上了這個女人。」
浮光掠影,蛛網繞縈
劇場空間《雙城紀失》
時間:2016.05.06 19:30
地點:臺南文化中心原生劇場
駐節評論人:楊美英
在宣傳的資訊管道,《雙城紀失》被如此開宗明義的描述:
「臺南編劇、演員與劇場團隊和香港編劇、演員、導演共同打造
一個聯繫兩個城市的動人劇作
這是『一個臺南人在香港;一個香港人在臺南』的故事。
這是一個『人』與『城市』的故事。」(註1)
何其迷人的文宣理念!人生活於城市,人造就了城市的物質與精神,同時城市也型塑了人的生命內涵。而且,人總是需要選擇生存的地點(或無意識的居留、無奈的被選擇……)。
於是,開演前,當觀眾一踏進原生劇場,便需要在「往香港」、「往臺南」兩個方向指標之間作選擇。
這是一個有趣的設計,也呼應這齣戲的故事設定:一個香港女人、臺南女孩各自懷抱著新生活的夢想去到了對方的城市,又很巧的因著租屋關係而聯結了,甚且從陌生到熟悉,互相向對方引介自己熟悉的城市,透過對方傳達對自己家鄉的思念、互相傾訴心裡底層傷痛記憶、互相支持鼓勵對方在自己逐漸異化的家鄉努力存活。通過劇中兩人的個自掙扎和相互交流的情節,有如在兩座城市之間編織結網,建構無形的關係網絡。
呈現的手法,運用了雙面舞臺,分別代表著香港、臺南,中間一堵高牆完全隔開了雙城。筆者因為好奇此劇處理一個臺南人將如何看待他城的部分,所以選擇了「往香港」的區域──面對舞臺上屬於香港的空間,從序場看著香港女人的離開,迎接舞臺另一端的臺南女孩來到陌生的城市,同時繼續從高牆上的影像知道香港女人在臺南的生活。
無論是選擇哪一邊的觀眾,都可在兩邊輪流上戲的空檔,透過即時投影看到彼岸的狀況,如此一來,雖然好像讓觀眾兼顧雙城生活,卻也無法避免的牽制了戲劇節奏的推進,容易產生拖拉的負面效果。特別是螢幕上的影像表演,如果只是雙面舞臺彼岸的現場直播,終究不等同於劇場觀演關係的戲劇張力營構。
劇中的角色設定,或許來自於一種對應關係、或是純屬巧合,但也似乎反應出了兩個城市給人的不同投射:香港是給年輕人衝事業拼經濟的戰場,臺南適合中年轉業沉澱過日子的舒適圈。如此是否合乎編導創作原意,令人好奇。
就表現風格而言,兩端雙城看來相異。人到臺南的部分,角色塑造與情節內容都屬於生活寫實走向,香港女人的角色表現相對顯得立體而成熟,可惜透露出的城市面貌,偏時下觀光文創「小確幸」路線,勾勒出美麗的浮光掠影,角色數次激動宣示「要把最好的留在這裡」,稍嫌刻意;不過,觀眾隨著劇情的進展,對於角色逐漸有更多更內在的認識,自然多了幾分感動、同情同理心。人去香港的部分,顯然企圖不小,文本放入了諸多當代香港重要事件與城市變遷素材,還有自身對於臺灣生活的城市記憶與生活軌跡,全都濃縮擠入長篇獨白式的後設情調文字,對於年輕女演員和眾多觀眾也成了不小的挑戰。加上,作品內容除了雙城雙女的視訊、對話之外,大部分都是各自的獨角戲呈現,於是如何的說、說了什麼,便決定了觀眾能夠接收、理解、感動多少。
人在香港的一場戲,女孩一直找不到無故失蹤的男朋友,在無盡無依的等待中織起了毛衣,織了又拆、拆了又織,漸漸的,演員開始把毛線拉長,從舞臺這端拉到觀眾席前端,邀請觀眾幫忙用手拉著,一再重複這動作後,在舞臺前緣織出了交叉錯落的格子,好似一張思念的網子,亦或象徵一座城市可能陷溺沉淪的巨大蛛網,讓人印象深刻。只是,實際操作的前後脈絡、以及需要觀眾互動的現場尷尬感,有待再討論。
全劇的尾聲,各自留在異鄉的二女搬出了鍋盆爐灶,真的在舞臺上烹煮了自己懷念的美味,心情平復的找到新生活新階段的新契機,具體呈現了飲食料理終於還是讓人可以把他鄉作家鄉的重要聯結,讓角色歷盡滄桑後終於可以回歸日常生活。於是,之前二女所擔心的太多的「消失」在生活裡早已是理所當然了,譬如:臺南未來可能會成了「看不見的城市」、香港街頭莫名找不到的捷運站……這些劇情的衝擊與憂慮,在撲鼻的食物香氣之間,都被暫時畫上句號了,感覺是一種美好的喘息?同時帶有幾分忐忑、懸慮!
在異地烹調的家鄉菜
劇場空間《雙城紀失》
時間:2016.05.08 14:30
地點:臺南市立文化中心原生劇場
文/邱書凱
在原生劇場外的不遠處,寫著「臺南──現正登機」的入口,比鄰而列的則是準備前往「香港──現正登機」的群眾,手中的入場券登時轉為機票,隨著前行乘客(觀眾)的腳步,步入登機門,通往另一個世界。
這是一個關於「臺灣女孩到香港與香港女人到臺灣,分別面臨『失去』的故事」;如同劇中角色飾演她們個別的真實國籍身分,本劇的編劇亦由臺灣劇作家(許正平)著墨前者,香港劇作家(張飛帆)書寫後者,從女性的角度出發,展開一段異地生活。導演/舞臺設計藉由一道高而聳的牆面,將演出場地一分為二(臺灣與香港),並在鏡框式舞臺的背牆投影,做另一國境的實況轉播(現場表演),使兩邊的乘客能同時看到兩地演員在現場/影像雙向並行的身影。
大部分的演出內容皆以單人獨白為主,敘述角度的比重由多至少依序為:第三人稱、角色本身、扮演他者。香港編劇筆下的歐陽慧敏是位中年女性,因為想要將「香港的過去找回來」而選擇到臺南開一間具有港式六、七零年代情調的咖啡店;臺灣編劇筆下的陳敏慧則是位青年,因為工作的關係前往香港,也恰逢慧敏的房屋出租,順勢入住,彼此也產生交集。與其大肆談論國族身分的認同、後殖民或者兩岸三地的政治議題,「生活隨筆」的故事相對親民,也容易取得觀眾的共鳴,於是,個體在國境的跨越下,不免因為舊有長期的生活經驗,不適應當地的風土民情而激起新鮮感。臺灣的敏慧在香港街頭被搭訕調戲,因此與梁震結緣,互有好感;買菜的過程中因不解民情而遭不肖攤商哄抬價格;求職時由於語言的隔閡而身心俱疲。香港的慧敏則察覺臺南宵夜不如香港盛行;大眾交通工具不如計程車普及;開業的公文需要跨越層層關卡、披荊斬棘;一廂情願愛幕店內常客Marcus,卻發現他是同志。除了個別所面臨的瑣事外,強制徵收香港居住地產的信件、屋內娃娃與臺南鐵路東移的消息牽起慧敏腹痛的緣由以及敏慧輕生的念頭,使節奏從輕巧漸漸轉為沉重;接續,透過敏慧對於家鄉麻豆由祖父輩開立的電影院、臺南縣市合併與慧敏訴說平常搭乘的地鐵站頓時消失在生活中,二段回憶作懷舊式的情緒沉澱;最末,以敏慧煮食南瓜炒米粉、慧敏煮食鮮奶炒螃蟹的視訊對話,日常性地作結。
演員表演以一人主述為主,時而以視訊同步,時而以影像作出角色的心境對應;時間軸上,敏慧的時序緊貼著梁震離開的心路歷程;慧敏則是在時間軸前行中,帶出胎死腹中的嬰孩、遭逢婚變與任職學校的單親學生──安安跳樓自刎的過往關聯。梁震的失蹤影射銅鑼灣書店事件,安安的自殺則直指香港今年三月,九天內發生超過六起11歲至21歲的學生自殺現象。兩者皆由社會事件嵌入劇中,一是男女情愛,另一則從教育體系談至親子關係。承上,兩位角色的現在/過去緊繫香港的現況,也使素材揀選(麥兜、阿飛正傳、重慶森林、啟德機場、九龍城寨、金魚街、維多利亞公園)的比重大多圍繞在「香港印象」,臺南味在名為「雙城」的菜餚中倒顯得清淡幾許。
一個戲劇作品中,能夠同時透過不同國籍的編劇、演員的視角觀看彼方世界,確實別出心裁,劇作家截然的書寫文采(許氏抒情式的散文;張氏俐落的鋪序)、演員隨著劇作文法展露的口白語言及相應的表演方式、舞臺設計寫實與寫意的安排(臺南咖啡廳的桌椅與相框;香港以紙箱暗示居住空間的窄小、以錯綜的毛線隱喻內心的焦慮),潛在地投射出兩地創作者的性格與生長環境的干係。然而,選擇以臺灣與香港的生活切入社會議題作為創作的發展方向時,不免令人好奇,生活之餘,大環境造成的「失去」如何影響敏慧與慧敏的思考與行動,或是,一如劇中角色消極地緬懷記憶的溫存,又不以為意地,拿著食材、鍋具繼續在「異地」烹調「家鄉菜」,無意識自我「身在異地,心繫家鄉」的分離;那麼,過去的種種回憶、現今的社會亂象與當下身處時空,也只能過一天,是一天。